宣於渺苦笑著看著床下的兩只遠行鞋，這是沈清榮親手為他做的，只可惜喜歡的人做的東西還穿在腳上，但喜歡的人已經不在身邊了。

他有些恍然又埋入深深的自責，他身上再多的傷都抵不過他對沈清榮褻瀆的罪，他有罪。

他將自個兒埋首在兩只膝蓋之中，牽扯著那一夜在衙門之中被一個黑衣人刺中的傷口，愈發的疼痛。

那是他全身之上唯一的破綻，於腋下三寸，只受那一劍，便如同廢了一半的武藝一般。

“公子，外邊都在傳，人屠與九命貓被人殺死在上京二裏屯的家裏。”子美在臨水那一面的窗外放開手中那只掙紮的鴿子，抓著一卷紙條進屋，邊走邊展開看著。

“嗯？”

宣於渺有些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望著手中拿著紙條的子美，宣於渺可是記著的，他從人屠那裏回來之後便只跟子美講過這事，除非是他去人屠家裏邊的時候便已經被人跟蹤了。

他的眸子裏如同罩了一層霧，看不清這世界，抓不住那一重濃霧，走不出的黑暗，都將他包裹在裏邊，越走越遠，分不清前路是高山還是深淵。

“這傳言是真的嗎？”

“十成十是真的。”

宣於渺看著子美那肯定的眼神，略有些茫然的轉頭繼續像一只駱駝一般將頭顱埋首在膝蓋裏邊。

“公子，謝家家主已是下了好幾份帖子了，您看？”

子美倒是對那傳聞中的人屠和九命貓沒什麽興趣，畢竟他見都沒見過，只將紙條丟進屋子裏邊的暖爐裏，看著暖爐之中燃出飛煙來，才緩緩提及另一檔子事，說起這個謝家家主，子美倒是挺替這位謝家家主不值的，畢竟謝家家大業大，要傍個什麽樣的好友不行，非要找一個像宣於渺這樣麻煩的家夥做好友，連尋常比個試，都要被人吐槽幾句裝逼，最後升級到正邪兩道的巔峰對決，這叫子美很是汗顏，這次宣於渺被那狡猾的沈大人灌了軟功散丟進衙門挨打的事情，卻也是那位謝家家主救回來的，為著這滿身是傷的自家公子，那位謝家家主可是沒少奔波受累，如今不過是回謝家了，卻是怎麽也召喚不了自家公子去謝家兜一圈。

當真是遇人不淑。

子美深深的替那位謝家家主感到不值。

“去吧，我這傷藥也沒有了。”

宣於渺深深的看了一眼胳膊肘兀自往外拐的子美，此刻子美面上還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一時之間，叫宣於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穿好衣服，便往謝家而去，此刻雖然幾個知道宣家的人究竟怎麽消失的人都念著謝沅辰的好，但宣於渺知道，關於他這位好友，他有太多太多的不知道。

雖然謝沅辰救走宣宅的眾人是好事，但此刻宣於渺已經回到江南了，卻沒有一點自己親人的音信，謝沅辰也不願意透露出絲毫口風，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變相的綁架呢？

再者將他從衙門之中救出，雖然去的晚了點，但到底是將他救了出來，只是這整個事件裏邊，只有宣於渺知道，關於他腋下死穴的事，這世間除了他那死的早的師傅，便只有謝沅辰知道了。

如此說來，宣於渺這便算是吃了兩個啞巴虧了，偏生還有苦說不出，畢竟人家是在幫你，如此一想，宣於渺一抽鼻子，自宣於渺被送入衙門起，他便被全城通緝了，此刻出個門也要戴鬥笠坐馬車，子美將馬車趕到謝府正門口，宣於渺挑開車簾，看著子美從車轅上下去，小跑著跑到謝家大宅的門口問那守門的門童，門童指了個方向，子美道了謝便回來了。

“公子，謝家家主去沈宅了，一晚上沒有回來。”

子美如此給自個兒家公子哥兒報告著，便是隔著一層紗簾，子美依舊能夠感到自個兒家公子哥兒那略有些糾結的眉頭緊皺著。

“去沈宅吧。”

宣於渺覺著，他這一生在宣家活了十餘個年頭，依舊是沒有偶爾在沈宅待一兩天的這幾年裏來得愜意，而在別的地方受到的傷害，也沒有沈宅這裏這麽多。

他在謝沅辰的房間裏拿了傷藥，也在不聲不響之中將自個兒心愛的人賣了。他在清宣小築裏邊看到沈清榮含淚燒盡了那些年他寫給她的所有的書信，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嫁給謝沅辰。

看謝沅辰催宣於渺去他那吃酒的態度愈發的急切，宣於渺便知道，謝沅辰這頭老狐貍是叫旁人打開過了，而那位做了“靶子”的一定是被噴了個痛快，留下了無法消磨的痕跡，而那盒子雖然是木頭做的，卻是異常的牢固，叫人難以破壞，除卻拿鑰匙打開，宣於渺想不到第二個可能。

謝沅辰亦如是。

是以他急了，但是卻並不能夠在宣於渺面前露出一點焦急的模樣，一點都不能，所以他聯姻了沈家，一則是為了拖延交證據給那為神出鬼沒的巡撫的時間，以免宣於渺給的證據裏有關於他的一份，另一個則是要挾宣於渺交出那真的戒子，可真的再真，究竟是能夠以假亂真的。

“難道你便不想要你的家人和你的榮榮了嗎？”

謝沅辰如此說道，一點都不像是從一個好朋友的角度出發去說的這話，反倒是有那麽幾分要挾的意思。

拿家人，拿榮榮威脅他。

宣於渺淡淡的看了謝沅辰一眼，那眼神裏邊滿是戒備，很快便叫謝沅辰的嘴巴放軟了，知道這位謫仙從小到大便是這麽個脾氣，卻也不再搭理，只自顧自的披了衣走出屋裏，任由雲煙將宣於渺的傷口好好兒的伺候了一遍。

只是謝沅辰到底是還要娶沈清榮的，沈父已經做了主，這事兒早已報告了天下，叫世人所圍觀他們的幸福。

唯有宣於渺覺著痛，不是因為新郎是謝沅辰而不是他，但他不能夠說，因為說出來的話，便等於告訴了所有人，他是宣家的餘孽！

證據還沒有遞到那快入土了的皇帝手中，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夠太過張揚，不能夠叫人認出來，整日裏活在陰暗的地洞之中，不能夠探出頭來望一望外邊明亮的天空。

宣於渺坐在沈宅的屋頂之上，目光裏仿佛看到了那日沈清榮含著淚將那些個他親手寫的書信都付之一炬，含著血與淚燒化掉那顆血淋淋的真心。

從此心如磐石，再不動搖。

#####昨天改簽了，明天回學校，感覺要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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